李培根:让数字与智能技术助力创新驱动!

中国工程院院士李培根先生,在CBD跨国公司论坛发表主旨演讲,结合长期的研究思考和最近调研考察的所观所感,就“数字与智能技术助力创新驱动”作了精彩的解读分析。李院士指出,智能技术、数字化技术要真正起到推动企业创新的作用,不能只是“掌握关键技术”,更重要的是“供给新技术”;不能只是“别人有的技术,我们也要有”,而是“别人没有的技术,我们要有”。

   我今天的话题是“让数字与智能技术助力创新驱动”。为什么讲这个话题,大家都知道,这几年智能制造在中国很热。数字与智能技术的应用对于提升企业的能力以及企业转型有一定的作用。但我发现有一个不足之处,就是对于国家和企业的创新驱动作用还不明显。

上月底,我参观一家企业,他们的自动化程度不错,软件应用也很好。公司介绍说他们的自动化、信息化水平与国外差距不明显。我问产品怎么样,对方说行内的共识是与国外差距还很大(近30年),我甚至不敢相信那是真的。这说明我们一些企业虽然运用数字和智能技术很多,但企业自身的创新却少,这是大问题。我的看法,智能技术也好,数字化技术也好,要真正起到推动企业创新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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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折翼工业物联网?

今年7月底,看到一篇文章说,美国GE梦断工业互联网,将出售其核心业务:工业云平台Predix。我觉得那篇文章基调有问题,对GE出售Predix似有幸灾乐祸的味道,对倡导新工业革命以及智能制造等新技术的“砖家”极尽嘲讽之能事。GE公司工业互联网,还不能说是失败的。其现任总裁讲,仍然非常看好工业互联网,并将持续拓展。以前GE对工业互联网的目标可能定得太大,现在要缩小一点。

我认为GE关于工业互联网的努力是很了不起的,他们有某种抱负和担当,敢于做前人没做过的事。打个不恰当比方,GE体现出工业界的某种贵族精神。即使在某些方面不很成功,也无碍于工业互联网的伟大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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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新的两翼

关于创新,先说乔布斯。他准备做智能手机时,市场人员问是否需先做市场调查和销售预测,乔布斯回答:根本不用——还没有那样的市场需求。这告诉我们,真正最伟大的创新是创造市场不知道的需求。有一位技术哲学家谈到“超世界的存在”,认为人要依赖客观世界的存在而存在,但人和其他动物不同之处在于,总是希望在所依存的客观世界之上建立“超世界的存在”,即世界上尚不存在的存在。而这就得靠技术创新。

创新有两侧,一侧是需求侧的创新,即为满足市场的现实需求。在这一侧虽然也可以做很多创新工作,但多数是增量式创新、跟踪式创新。另一侧是供给侧的创新,这一侧的创新源于人们对“超世界存在”的欲求,恰恰这一侧产生的创新是创造市场、供给需求。这种创新是更伟大的创新,往往是所谓的原始创新,甚至是颠覆性创新。

现在企业应用数字和智能技术,一般都聚焦于创新的需求侧,政府资源也主要投入在需求侧。这样做在早期有意义,越是落后时期,跟踪越有效果。但发展到一定程度,需要向创新的供给侧转移。这是企业、政府和大学,都应该关注的事情。我们需要调整和产业相关的国家科技支持政策,仅强调面向现实的重大需求有欠缺,应摒弃科技工作中的实用主义和工具主义,这才有利于产生引领性的、原始的创新。企业家和科技工作者应多一点在时间轴未来点上的自由想象,多琢磨未来将会有什么样的潜在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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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和智能技术助力创新驱动

数字和智能技术能够真正地驱动创新,能够在创新的供给侧发挥作用。任何一家企业都希望在产品、过程(设计、生产等)、企业的生态等环节上不断进化。数字技术、智能技术(尤其是新一代的人工智能技术,像知识工程、VR技术、AR技术等等)可以在创新的供给侧发挥作用。

华中数控、宝鸡机床、华中科技大学合作开发的新一代智能机床,4月亮相上海2018年中国数控机床展览会。在华中8型数控系统基础上,提供了机床指令域大数据汇聚访问接口、机床全生命周期“数字双胞胎”的数据管理接口和大数据智能(可视化、大数据分析和深度学习)的算法。而这些新的功能都是以前机床用户没意识到的需求。

海尔开发了COSMOPlat平台,整合用户的碎片化需求,从为库存生产转变成为用户生产,用户可以全流程参与设计、制造,从一个单纯的消费者变成“产消者”。某种意义上看,这也是在创造需求。

DeepMind为谷歌数据中心解决节能问题,通过几千个传感器收集温度、电量、耗电率、设定值等各种数据,再把这些数据不断保存,用于训练深度神经网络,使耗电降低了15%。以前人们也不知道这种办法可以降低能耗,这也是数字化智能化技术在需求供给侧解决问题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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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现创新驱动需注意什么?

实现创新驱动需注意什么?GE公司也许会卖掉工业互联网云平台Predix,可能源于盈利情况不好。这启示我们,技术创新的目标不能太大,巨系统会涉及太多单位的协同,将加大成功难度。

商业模式创新有意义,但过度依赖,更多反映的还是一夜暴富的投机心态。当我们的年轻人一窝蜂地醉心于商业模式创新的时候,美国的年轻人却迷恋于“黑科技”,其中很多就是原始创新。

要转变思维方式。我们有掌握关键技术的习惯性思维,任何一个国家不可能掌握一个领域、甚至某一台设备上所有的关键技术,掌握了80%或90%,还有很少部分没有掌握,照样受到别人限制。科技方面真正地融入世界,就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我们的问题是什么?现在缺少能够引领的技术,“你中有我”的成分太少。我们需要有领先于世界的新技术,哪怕多数是别人领先,但有几项最好的技术掌握在我们手中,别人得依赖我们。那样的话,还有人敢卡我们的脖子?

因此,不能只是“掌握关键技术”,更重要的是“供给新技术”;不能只是“别人有的技术,我们也要有”,而是“别人没有的技术,我们要有”。我们还有利用“举国机制”自主创新的习惯性思维,在特定的领域(如国防、安全)“举国机制”有很好的效果,但不能泛化。殊不知绝大多数原始、颠覆性的创新源自自由创新,而非“举国机制”。